第十九章 破烟气(1 / 2)
那只手骨节纤瘦,根根分明,皮白面细。自从开始堆叠假山,馨儿日日都要见这手在眼前晃上一晃。尽管在一片烟雾中,根本看不清人脸,但洪馨儿可以肯定,这只手就是木瀚卿的。
触到木瀚卿手指的一瞬,馨儿恍惚的神色既止。此刻困在窑中的不是她一个人,木瀚卿显然已经动弹不得。他眼睛半眯不眯的,也不知还有没有意识。窑里满是琉璃彩釉未干时散发出的怪味,馨儿自知此时正是琉璃瓦最毒的时候,若她无法成功脱困,待浓烟再憋闷一会儿,她和木瀚卿恐就再也出不去了。
馨儿想张口再喊一喊,那浓烟呛住了她,喊不大声。
门外的屋明哲本想只封住馨儿一会儿,然后趁馨儿呼叫一会儿,心中没底时,他就推门而入,抱出馨儿,做出英雄救美样子。可他在外细听,半天都没了馨儿的声响。
屋明哲慌了神,他一急,手上也便没了准头,本想去解开那些打结的布条。可心上越是慌,手上就越是没了分寸。忙了半晌,布条没有解开,还连带着浓烟从窑中窜出了不少,馨儿却好像真的没动静了。
“糟了,不会是出了人命吧?”屋明哲自言了这一句,就听远处有人喊道:“三位主事,你们在何处啊?窜烟子了,快些出来吧。”
眼看着就要有琉璃匠来寻人了。屋明哲急的脸色煞白,若他守在木门外,非要被当做害人的主谋不可。烟雾缭绕中,屋明哲怕事的本心占了上风,他甩开长腿,朝着另一个看不分明的方向,逃开了。
门内的洪馨儿还趴在地上,意识已近恍惚的她,并没听清门外工匠来寻人的声响。一次次的呼救都没有回应,馨儿自知屋明哲是指望不上了,为今之计,唯有自救,才能有一线生机,可她身子发软,脑子也要不清明了,眼看就要像木瀚卿一样昏死过去。
烟雾中,馨儿脑中闪过了土洪的脸,爹娘的笑颜,师母的哭诉……她不能死去,否则,她身边的人都要遭殃。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,馨儿猛的朝边上踹了一脚。
这一脚,恰好踹在了琉璃瓦堆上。疼痛从脚心处传来,直达胸口。人一疼,便有了片刻的清醒。馨儿借着这疼,艰难的坐了起来。
疼一下可以清醒一刻,那持续的疼一疼,便可撑着她找到破门之法。馨儿的思绪已经停了摆,只能想到这一招了。她摸上那堆琉璃瓦,取了一片,使尽全力,砸在地上。“真好。”馨儿自语一句,毫不犹豫的捡起一块碎片,挽起了自己的衣袖,用没有彩釉的那面尖茬,狠狠的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伤口。
鲜红的血液从她白皙的手臂上渗出,伤口算不得很深,但丝丝咧咧的疼,足够让她保持一段清醒了。馨儿掏出帕子,给木瀚卿围在嘴上,自己则撕了块中衣的棉布,系在了口鼻之处。
窑中的烟太大了,看不清的洪馨儿,在地上爬了起来。也算老天不绝她性命,不多时,馨儿就摸到了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棒。
馨儿提了木棒,又朝自己的伤口上捶了一下,更强烈的痛感袭来,她借着这力,总算是踉跄的走了出去。凭着记忆,馨儿摸到了木门的所在。手指滑动间,馨儿找到了一条凹陷的门缝。
馨儿使尽浑身气力,举起了木棒,朝那门缝处猛的撞去……一下、两下、三下……也不知她撞了多久,木门“啪啦”一声,从门缝处裂出了一个洞。馨儿吃力的伸出手去,一路向下,摸到了木门闩的位置,反手将门闩挑开来。
待门打开时,馨儿才见窑外也已是满目烟尘,但好歹比窑里还要好受些。馨儿吸了几口气,攒下了力气,又折了回来,打算将木瀚卿背出窑去。
东市小霸王体力再好,到底也是个女子。木瀚卿人高马大,昏死过去之后,身子越发沉了。馨儿连背三次,次次都没有成功,最后还把自己也拖累的栽倒在地。实在是无法子了,洪馨儿只好拽了木瀚卿的双臂,小心护着他的头,硬生生把人拖出了窑外。
好在天无绝人之路,馨儿和木瀚卿刚出窑门,两个琉璃匠就寻了过来:“土主事,可找到您了,木主事这是怎的了?”
馨儿见有人来了,苍白的小脸上挂上了一个庆幸的浅笑:“快…救人…”说完,洪馨儿只觉浑身再也支撑不住,脑袋一歪,便趴倒在木瀚卿的身上,失去了知觉……
这厢里,洪馨儿和木瀚卿算是得了救治。那一边,始作俑者屋明哲却也没闲着。
屋明哲跑开之后,一个人在烟雾中,左闯右突,慌不择路,一心只想离那寻人来的匠人远些。
窑场里的烟尘越窜越多,屋明哲做贼心虚,心内慌张。本就不怎么灵光的脑子,更是找不到一点方向感,连哪里是窑,哪里是路也分不清了,噼哩扑隆的撞了好几回瓦窑墙,脑门都撞出了一个大包,还是没跑出窑场。
视线迷蒙间,屋明哲的脚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。他身量比木瀚卿还要长上一些,脑袋磕上了素瓦堆,才知道这是又跌进了哪个窑里。
屋明哲刚想爬起来,快点退出窑去接着跑,却发现二步开外,正躺着一人,定睛细看那衣饰,仿佛还是个女子。
“奇怪。”屋明哲腹诽不止:窑场里何时来了女子?土主事倒是女子,可她穿的是和自己一样的朝衣,哪里来的穿罗裙的女子呢?屋明哲揉了揉眼,走近一瞧——这不是魏小姐吗?
原来,魏轻言是追来找洪馨儿的。她之前警告了屋明哲,怕屋明哲再对洪馨儿百般讨好,惹得馨儿尴尬。本是想替新结交的姐妹了去后顾之忧,可屋明哲刚从后厅出去,侍女小彤就劝起了自家小姐:“小姐,您今日如此,怕是不妥了。”
“有何不妥?我若不敲打敲打这姓屋的,他指不定还要怎样磋磨土丫头呢。前日里爹还说,土丫头从假山上踩空跌下来了。别人不知道是何因由,我能不知吗?这英雄救美的法子是我给姓屋的出的,自然要我来了,不然土丫头再出了事,我可就对不起人家了。”魏轻言振振有词,说到口干还喝了半盏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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