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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0章 盐潮笺·穗语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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盐潮笺·穗语

开春后的盐田总浮着层薄雾,萧凡给盐稻苗松土时,锄头尖突然“咔”地顿了下——不是碰着石头,是锄刃划到串青灰色的穗壳,壳上沾着些细盐晶,像谁把去年的盐粒嵌进了壳纹里。他扒开雾蒙蒙的土,见穗壳缠在根细竹枝上,竹枝断口泛着褐,是被虫蛀过的痕迹,枝上还挂着片半干的稻叶,叶背印着些弯弯曲曲的纹路,像极了去年抄本里画的“虫痕”。

“这老穗壳怎么埋在苗根下?”小女孩抱着玻璃罐蹲在田埂上,罐里的鱼苗尾鳍已爬满八十六道环纹,最外侧的灰纹上沾着点稻壳碎,“它刚才用嘴顶罐壁,眼睛盯着穗壳,是不是知道这东西?”话音刚落,鱼苗突然摆尾拍水,水花溅在竹枝上,断口处竟渗出些黏糊糊的汁液,汁珠滴在土上,瞬间晕开个小褐点。

徐老人正蹲在盐母棚前翻抄本,听见动静抬头时,手里的竹书签“嗒”地掉在页上,压皱了“虫防”那栏的字。“别碰那汁液。”他往鞋上跺了跺沾的雾水,快步走过来扒开浮土细看,指腹蹭过稻叶背的纹路——是圈螺旋状的虫道,和民国抄本里“盐稻虫记”画的稻螟虫道一模一样。“光绪年间有盐工写过,开春若见老穗壳缠苗根,十有八九是藏了‘盐稻螟’,这虫专啃稻根,啃过的苗看着青,底下早空了。”他往竹枝深处摸,指尖触到个硬邦邦的东西,“这枝下还有虫茧。”

萧凡拿小铲轻轻挖土,挖了寸许深,露出个褐黄色的茧,茧上裹着层稻壳碎,像穿了件硬壳衣,茧口塞着根细棉线,线尾系着片小竹牌,牌上用炭笔写着个“防”字,笔画被潮气洇得发毛。徐老人把茧放在石板上,用指甲轻轻刮开层壳,里面爬出来条细白的虫,蜷成圈动了动——正是盐稻螟的幼虫。“果然是这东西。”他皱着眉往盐田深处望,雾里的稻苗看着齐刷刷的青,可有些苗茎轻轻一碰就晃,根怕是已被啃松了。

小女孩突然指着玻璃罐:“它往那边游!”罐里的鱼苗正贴着罐壁往盐田东头的老稻场方向蹭,尾鳍上的灰纹亮得像撒了层银粉。萧凡跟着鱼苗指的方向走,到老稻场边时,发现去年堆稻秆的地方,土面上铺着层碎稻壳,扒开壳一看,底下藏着些小圆孔,孔里爬着几条细白虫,和刚才茧里的一模一样。

“虫窝在这儿。”徐老人拿树枝往孔里探,探了半尺深,树枝尖带出些丝状物,是虫吐的网,网里缠着块碎布,布上绣着个“除”字,线都朽成了浅黄。“民国时盐工用‘苦楝叶’熏虫,说这叶熬的水洒在田里,虫闻着就跑。”他往田埂边的苦楝树看,树上刚发新芽,叶嫩得泛着绿,“正好摘些新叶用。”

萧凡摘了筐苦楝叶,徐老人往锅里倒了盐井水,把叶扔进去煮,煮了半个时辰,水熬成了深褐色,飘着股苦香。“这水得趁热洒。”他舀了勺往虫孔边泼,水刚沾土,孔里就爬出几条虫,蜷着身子不动了。小女孩蹲在旁边看,突然指着玻璃罐喊:“它跳出去了!”罐里的鱼苗不知何时撞开了盖,正往稻苗根下游,尾鳍上的灰纹亮得刺眼,它游到株晃得厉害的稻苗旁,用嘴啄了啄根边的土,土下竟露出条啃了半截的稻根,根上还缠着条虫。

“它是在找虫?”萧凡蹲下身,看着鱼苗用尾鳍扫过稻根,扫过的地方,土面慢慢鼓起来,他赶紧舀苦楝叶水往鼓处泼,水渗下去后,土里爬出条虫,被水烫得蜷成了团。徐老人拿着瓢往田里洒药水,雾里飘着苦楝叶的香,洒过的地方,稻苗茎慢慢直了些,不像刚才一碰就晃了。

可过了两天,萧凡去看盐稻苗时,发现有些苗叶尖开始发黄,扒开根一看,又有新的虫粪,显然是还有漏网的虫。他蹲在田埂上数,半亩地竟有二十多株苗发黄,每株根旁都有个小圆孔,比之前的更深。

“这虫怎么杀不绝?”老张扛着锄头过来,锄头上沾着些虫网,“我刚挖了个虫孔,底下竟有个虫茧堆,怕有上百个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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